世纪之交,面向21世纪的新发展,有多少学者专家从不同的角度着眼,从各自专业的发展方向,作出了多种多样的探索。在这汹涌澎湃,百舸争流的学术大潮中,如何确立建筑专业在新世纪中的角色,建筑学将走向何处,这是我们建筑学人所面临的颇具挑战性的难题。
在众说纷纭、千差万别的论述和预测中,有一个论述越来越多地得到国内外建筑学人的共识和欣赏,那就是吴良镛教授所提出的“从传统建筑学走向广义建筑学”。广义建筑学这一命题始见于1989年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由吴良镛先生所著的《广义建筑学》一书。十年之后,在1999年国际建协第20届世界建筑师大会上,以《广义建筑学》为基础资料的“北京宪章”为大会一致通过。宪章的核心,即第三部分,命题就是“从传统建筑学走向广义建筑学”。十年探索,十年开拓,“广义建筑学”从一家之言,发展成为国际建筑学界的行动纲领,这在建筑学术发展史上,实在是具有里程碑意义。从学术发展上也是一个不断深化,集思广益的历程。
《广义建筑学》在前言中开宗明义的说明“为什么要提出广义建筑学这一命题?”“人们已经看到,人类的居住环境包括社会环境、自然环境和人工环境的整体。”“而建筑学所包括的内容早已螺旋式地不断发展,大大超过了旧建筑学的领域”。“建筑学概念必须扩大,也是人们在社会实践中得出的结论”,《广义建筑学》一书“着重对聚居、地区、文化、科技、政策、建筑业务、建筑教育、建筑艺术等若干问题上对传统建筑学作一定的展拓”,“为广义建筑学的学术框架提出构想”。
《广义建筑学》在结束语中写道:“鉴于人们总是先要认识问题,然后才能逐渐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案;先有一个粗浅的思想,随着社会实践逐渐充实完善起来。广义建筑学的提出,目前还是处于提出问题和构想阶段。它的缔造和发展还有待于广大建筑工作者和全社会的创造,有待于在实践中前进”。
在距国际建协第20次大会开幕百日之际,吴良镛教授发表了《世纪之交的凝思:建筑学的未来》一书,将他们所主执草拟的《1999年国际建协第20届建筑师大会“北京宪章”(草案)》加以刊印,并将写作过程中所收集的背景材料、思考之点作为对宪章的诠释一并收入。这一著作,既有助于我们对建筑学发展的思考,同时,也有助于我们学习广义建筑学,领会它发展深化的脉络。在“北京宪章”第三部分“从传统建筑学走向广义建筑学”之中的广义建筑学概念,可以说是浓缩了吴先生1989年所著《广义建筑学》一书要点,同时遵循大会主题,融合东西。有着东方文化的底蕴,强调发展中国家的声音。尽管如此,著作与宪章在实质上仍然是一而二,二而一,一体两面,因此,我觉得把“宪章”和《广义建筑学》对照起来学习,可能更利于加深理解。
“宪章”以简明的语言讲述了传统建筑学走向广义建筑学其必要性所在,广义建筑学的主要内容以及怎样推动广义建筑学的健康发展。
“宪章”指出:“纵览人们在20世纪里对建筑学的各种理解,不难看出,对建筑学加以广义而整合的定义是新世纪建筑学发展的关键”。“强调综合,并在综合的前题下予以创造, 一向是建筑学的核心观念”。“建筑学的内容和建筑师的业务历来都随着时代而拓展”。“要体保持建筑学在人居环境建设中主导专业的作用,就必须面向时代和社会,加以展扩,而不能抱残守缺,株守固有专业技能。这是建筑学的时代任务,也是维系自身生存发展的基础”。
“宪章”认为,在风格、流派纷呈的今天,广义建筑学提出了“和而不同”的创作之路;在回归基本原理而又发展基本原理的前提下,强调“一法得道,变法万千”。提倡“现代建筑的地区化,乡土建筑的现代化,殊途同归”;广义建筑学着眼于人居环境循环体系,不断提高环境质量;植根于文化土壤的多层次技术建构,选择适合实际的技术路线:通过城市设计的核心作用,走向建筑、地景、城市规划的融合;讲求整体环境艺术,为建筑、工艺和美术在更高的层次上结合而努力。为了实现前述的一系列新的目标,提出了“全社会的建筑学”、“全方位的教育”,从“一致百虑,殊途同归”的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中吸取智慧。“宪章”所提种种贯穿了广义建筑学的精神、方法与内涵。
学习广义建筑学,不但我们的视野更加开阔。保持一种随时接受新事物的敏感和创造新事物的能力,它还给我们开拓了建筑新的知识体系,解决新问题的途径。所以,它是一门经纶济世的致用之学。最近这些年,在我所参加的国际、国内的学术交流活动和重大的建筑项目评审、论证会议中,人们往往自觉地或自发地运用“广义建筑学”的思想、观念和方法;至于我个人的建筑创作,更是从广义建筑学之中吸取了丰富的营养。
就以刚刚由文化部召开的国家图书馆二期工程暨国家数字图书馆可行性研究报告专家论证会为例,在论证过程中,专家们都认为新馆和旧馆的关系能否妥善处理, 是二期工程在建筑设计上成败的关键。按什么原则深化设计,在评审纪要中如何表述,最后采用了“与时俱进,和而不同”八个字。这显然是广义建筑学的思想和原则。
实际上,改革开放以来不少大型城市建设项目,例如:深圳的规划、上海浦东的开发、青岛新市区的开拓以及一些旧城保护与发展工程,可以说无一不是重视人居环境、运用城市设计、讲求环境艺术,体现了广义建筑学对21世纪建筑学的健康发展正在发挥积极的引导作用。
讲到这里,我想谈谈诸位普遍关注的一个问题。最近一个时期规划、设计大项目的国际招标中,外国设计公司纷纷中标,而中国参赛单位节节败退。原因虽然错综复杂,但是有一点不如人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就是我们体制上的单打一。规划的就是规划,建筑就是建筑,园林就是园林。建筑设计院的方案缺乏规划意识,规划院的方案弱于建筑创作,园林院的方案往往缺乏规划、建筑的优势。大都是单兵作战,累战累败。每见于此,我就想到了广义建筑学所倡导的精神和方法,已经超前地为我们教育改革、规划设计体制改革敲响了警钟、提供了理论依据、指明了方向。而这方面还没有引起有关当局足够的重视。
《广义建筑学》是在坚实的理论基础之上,在广泛深入的实践之中交汇中西、交融古今,高屋见瓴的重大理论著述。作为吴先生的晚辈学生,我们都深知他是一位谦虚勤奋的笃实学者,同时,他又是一位积极参与社会的建筑大师,出于对专业的热爱,出于对社会的责任,在古稀之年以领导潮流的魄力,完成此担纲领衔之著。他的治学、敬业给我们树立了光辉榜样。
在我们所经历的建筑活动中,发生在世纪之交的两件事,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第一件是建设部颁布的我国建筑设计最高奖励——梁思成奖;第二件是国际建协通过的“北京宪章”中贯穿了吴良镛教授提出的广义建筑学理念。前者表明我国政府在实施改革开放二十年之后,终于以设奖方式肯定了梁先生在建筑理论与实践中的卓越贡献和学术权威的历史地位;后者表明在新世纪之初,吴先生的理论体系和前瞻预测,作为21世纪建筑学发展的主旋律,融入国际建筑宪章,为建筑学的发展写下了光辉的一页。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具有继往开来的意义。我们中国建筑学人既感到无尚的光荣,也深感责任之重大。相信不断充实着新鲜血液的我国建筑学界一定会在新形势下,不断开拓新领域,努力推出新成果,以实际的创作充实和发展广义建筑学,迎接未来,创造未来!